但是蔣飛飛不久就像大家預(yù)料的那樣，又和那個小青工吹了。她失魂落魄地上著班，心不在焉，臉色蒼白，一副遭受了重大打擊的模樣。有一天，她讓魯漢明帶一個口信給小青工，想約個地方再見一次面，談最后一次話。蔣飛飛說：“魯漢明，我知道你是個老實人，過去你替別人帶過許多口信，這一次是我求你了。你去告訴他，我在老地方等他，他要是不來，我就在那等他一夜，無論是凍死還是碰上流氓，我都不在乎?！?/p>

魯漢明便在下班的路上等那小伙子。那小伙子和幾個一起進(jìn)廠的同事騎車過來，魯漢明喊住了他，他有些吃驚，懶洋洋地一腳踮地，問找他有什么事。魯漢明說明自己在這等他的目的，那小伙子像審視扯謊的兒童似的，上上下下對他看了半天，突然怪笑起來。魯漢明讓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，說你笑什么。那小伙子說：“我笑笑還不行，我這人就這樣，想笑，就笑了。我在想，她怎么想到叫你帶口信的，你們過去是不是有一腿？”魯漢明的臉頓時就紅了，他感到很憤怒。那小伙子又說：“你不要急，對不起，我這人說話就這樣?！濒敐h明說：“我不管，我反正口信是帶到了?！?/p>

小伙子說：“你這人真怪，我才進(jìn)廠就聽說了，大家都叫你情人，說是你專門喜歡給人帶這方面的信。那好，麻煩你也給我?guī)弦粋€口信，你就說是我說的，她蔣飛飛不要說是在外面等一夜，她等他媽一年，也不關(guān)我屁事。你告訴她，我不欠她什么，一開始我們就說好的，玩玩可以，玩真的不行。她別想糾纏著我不放。你告訴她，就說她太老了?！?/p>

魯漢明氣得渾身的血都往臉上涌，他真想向他撲過去，和他廝打一番。他知道這個小伙子是很流氓氣的，曾經(jīng)因為打架被勞教過。魯漢明感到心口一陣絞疼，他恨自己不夠強(qiáng)壯，后悔自己沒有練過武術(shù)。他想象自己正沖上去，對這家伙的鼻子上就是一拳。他不明白蔣飛飛干嗎非要喜歡這樣的男人。女人有時候真讓人想不明白。

魯漢明氣急敗壞地說：“這些臟話，你自己去對她說吧?！?/p>

小伙子說：“這口信你帶不帶拉倒，我是一輩子也不想再見到她了?！?/p>

蔣飛飛后來回了故鄉(xiāng)南京，她是辭了廠里工作離去的。有人說她又一次結(jié)婚了，有人說她只是和人同居。再后來，蔣飛飛又離開了故鄉(xiāng)南京，加入了去深圳淘金的隊伍。魯漢明經(jīng)常聽廠里的男人有意無意地談起她，大家都說她如今已經(jīng)老了，去什么地方也不會有多大的出息。女人不比文物和古董，越老越不值錢，她不過是膽子大一點(diǎn)，臉皮厚一點(diǎn)，褲帶比別人松一點(diǎn)，除此便沒有什么過人的地方。人們最愛贊美的常常是女人，最愛糟蹋的也是女人。女人總是最大限度地滿足男人對美對丑兩種截然不同的欲望。魯漢明不愿意別人這么在后面糟蹋她，他很想站出來為她辯護(hù)，但是他始終缺乏這最后的一點(diǎn)勇氣。這最后的勇氣已一再讓魯漢明失去了好機(jī)會，因此他只好在夢中，反復(fù)夢見蔣飛飛剛進(jìn)廠時的模樣。夢中的蔣飛飛永遠(yuǎn)是漂亮的，美好的。

1994年3月1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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